再び彼の目に出会いました…やっぱり綺麗でした。 揺れ動く暗い世界よりも、きっときれいになるはずです。

【蓦然回首】庆宵

  小伊不爱宴会。她烦死了那些规矩,虽然喜爱裙钗,但是不必要那么多;虽然喜爱脂粉,可是闻多了只觉得刺鼻;虽然喜爱交谈,明嘲暗讽究竟可以少些。她喜欢的、有趣的、美丽的东西,统统变得不新奇、不可爱、不满意了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唯一能让她心甘情愿的,恐怕只有宴中吃食了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真扫兴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尚书府前日里送来元宵宴的帖子,传闻新上任的吏部尚书乃福州名流,在官场上初露锋芒,丞相府面子再大也不得不让他三分。小伊一早便乖乖由着侍女们打扮。她等着描眉,褪去了一身闹腾,由着木枝做成的眉笔细细刮过,流出黛色的痕。一溜儿的首饰摆在面前,小伊看来看去,忽而记起母亲嘱咐过的:玉镯一副,簪、钗、步摇至少各一支,必配一支金制的,钿花须有,但可以任她拣择。我们家小伊走出去自然得漂漂亮亮,母亲骄傲地道,多戴些必定好看。只是这满头珠翠带给小伊不少压力,她拣了又拣,在绛色与莹绿中选了绛色,在金与银之中选了金……终于选出些玳瑁、玛瑙、金步摇等,镯子已套在手腕上,冰冰凉凉。意外地没有那么沉,她心想,便依着母亲再添支蟠龙簪好了,这是她钟爱的为数不多的首饰之一,在一众世家小姐追捧的鸾凤簪里显得别具一格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马车在尚书府前停了。小伊卸下斗篷交给身旁的无名,厚重的衣物落到他手上并没有太多感觉。小姐,他犹豫了,您若是冷了,请一定呼唤我的名字。知道啦,知道啦,她抚上他的半边面具,冻得缩回手,连着呵了几口气。不必一直跟着我,无名,见到了什么想吃的、好玩的便去罢,她指了指他腰间挂着的丞相府令牌,没有人敢来找茬的。拍拍他的肩后,小伊打发走围在周边的侍女,没入人潮中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贵女们正愉快地谈着,见小伊踏入门后不自觉地将声音放得很低,识相些的见到她挽着的丞相夫人便闭上了嘴。她略觉尴尬,凑近母亲耳语道:“我们是不是吓着别人了?”您气场收一些,这句话她坏心眼地压在舌尖。姚季也起了玩心,那便让她们吓着去,小伊,我们吃我们的玩我们的,她点点小伊额头,你可不许跑太远,另外,她特意加重了语气,回来的时候,我要看到这些簪儿钗儿戴得好好的。小伊吐吐舌,心道只要在您看不见的地方我都可以……咳咳,无名只听我的,旁人定是不敢嚼我口舌的。这话说的好似迫不得已才让了步,虽然确实如此,小伊撇撇嘴。姚季早应了尚书夫人的邀,只来得及叮嘱了她几句便转身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小伊自然欢快,她先后尝了不少点心,尚书府这宴设得不错,并不只是一贯吃的几种,几道茶点颇具巧思;单笼金乳酥够大,奶香浓郁,她分了一半给悄悄跟上来的无名;石榴晶饼软而弹,一点深红缀饰其中,剔透好看;青虾卷小鲜而清欢,搭着甜咸味儿的蜜汁火方一起,口感鲜明丰富;百花糕的香,酥胡桃的脆,这些都是懂得享受宴会之人才能体会到的快乐。她悠悠地走了一路,胃却摆出一副势不可挡的架势来,叫嚣着还要更多,更多。眼下糕呀酥呀吃的也不少,小伊四处走走权当消食,偶见府上凉亭便起了兴致,步过湖心桥想着过去坐坐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凑近了些方才见到,亭中原已有了些绰约的人影。实在是清闲,疏于交际的她也起了搭话的兴致,匆匆提了裙奔上前去,头饰们叮铃地响着,金和玉碰到一起,频频相撞。她不顾这些金贵玩意儿是否歪了——不会影响她的仪容,小伊暗自安慰着自己。未见其人,先闻茶香、茶点香,她过了桥,停驻于五步外。临水照花,顾盼悠然,二月的风吹皱纱帘,她隐隐见得一袭鎏金般长发,对上一双异色眼瞳。许是惊扰了,纱帘被轻轻撩开,褐与红再度倾于水汪的蓝。“小姐可愿于亭中一坐?这儿能尽赏湖上景色,实是府中宝地。若不嫌福某无趣,也可小叙一番。”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小伊下意识地迈出脚步。他的声音真好听,她迷迷糊糊地坐下,身前这位公子早备好了软垫,为她斟茶。“这茶是福某于友人处得来的明前龙井,茶汤轻盈,入口回甘,小姐不妨尝尝。”她总觉得忐忑,执着茶盏的手微微晃动,浮散的浅香险些泻出,若非对面那位公子眼疾手快,怕是今日穿的这身新头面要遭了殃,虽然可以避开接下来的宴会,早晚逃不过母亲一顿教训。小伊后怕,急急将茶水送入口中。她看向盏中,茶水鲜绿透亮,滚过舌尖不留苦涩,柔和与清新逸散开来,确如公子所言,这明前龙井,是极好的茶,她喝得满意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一盏茶过后,小伊后知后觉自己的失态,连声抱歉。公子用一块茶点止住了她的话语,好吃,好吃,小伊乖乖咽下。“说起来应是我失礼于美人了,”他为她再斟一次茶,“福某未曾介绍自己,甚是唐突。在下福寿全,自福州来。今日的元宵宴会,美人觉得如何?”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小伊注意到他换了个称呼,凭着姚季多年来滔滔不绝的礼仪教导,她忍住没有脸红。“点心都很好,明前龙井也确有一番滋味,我很喜欢。”她边答着,头埋得低了些,视线刚好触及他的衣袖,吉祥结下纹着金色祥云,白、黑、金三者不显得单调吗,贵而不俗。如此品味,另外一些穿着招摇的纨绔子弟早被甩开几百里,小伊赞许地点点头。福寿全撑着头,笑意不曾退去,小伊吃茶品糕点时他便安静地等着,一来二去二人便熟络起来,渐渐能够攀谈。他谈早些年在福州置办产业的趣闻、吃过的美食、五湖四海的好友,她讲府中日常、从父亲处偷听来的秘闻(嘘,不要让他知道)和她从母亲那儿听来的故事。小伊饮下一口茶,头一次在家人以外真正放松下来,展露笑颜。或许有了福寿全的存在,宴会也不是那么无聊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不觉间日薄西山,小伊惊觉时辰不早。她踟蹰着是否作别,福寿全许是瞧出了她的难处,缓缓开口:“美人最后尝一尝这味点心罢,元宵可少不了它。”她面前递来一碗元宵,小圆子们挨着白瓷碗边,很是可爱。她轻啜一口甜汤,“桂花酒!”蓝眸中的喜悦几乎化为实质,“酒香,甜香,果真如你所说,这一碗元宵必不可少,吃下这个,想必接下来的日子皆是欢喜团圆。”放下瓷碗,小伊却觉得落寞。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福寿全终于开口了,他道:“美人喜欢便好。虽然舍不得与美人分别,可惜时辰已晚,便由在下送美人回去吧。今日一叙,在下实感三生有幸,愿今后还有机会与美人一起共赏这湖上风光,”他眨眨眼,“茶也会上新哦。”

  

  

        小伊咽下喉头苦涩,挥手作别。

  

  

欲知后事如何——

  

  

一月后,吏部尚书携礼访丞相府。

  

  

再三月,尚书府与丞相府喜结姻亲。

  

  

小伊迷蒙在红布下的视野明亮开来,她再次对上那双异色的眼眸,褐与红注视着她,轻轻吻上她的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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